轻舟不语

“最后一次——”

 

“Stop！”

 

一根手指竖在了孙策的唇前，正好贴着他的两片唇。这个感觉十分奇妙，孙策的这双唇已经许久没有接触过真正的肌肤了，而周瑜贴过去，也意外地感受到了一丝温暖。

 

人类的双唇是因为有极薄的皮肉和密布的血管而泛着暖红，但机甲人的唇却意外柔软温暖，不知道如果亲过去的话会是什么样的触感？周瑜的脑海里突然跳出来了一个极度危险的想法。

 

但他时常会有一些危险的想法，并且并不会付诸实现。周瑜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当成了自己的突发奇想中的一点，忽略了过去。

 

周瑜说：“这是你给我的第八十八个最后一次机会了，我是不会走的。”

 

“……哪里有八十八个这么多了？”孙策无奈。

 

“这是一种修辞，夸张的修辞。”周瑜一本正经地解释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。他把那根食指收了回来，有意无意地攥了攥手心，“入口处就在这里，咱们一起进去吧，你不要害怕我给你拖后腿，我没有那么弱鸡的。”

 

茧。

 

硕大的一个茧笼罩着广场，不知道是由什么编织。那种蠕动本能地令周瑜感到不适，跳下飞船的时候腿有些发软，一手抓着孙策的胳膊才勉强站起来，但仍旧坚持声称是因为在飞船上蹲麻了。

 

“你的飞船应该设置一个客座，而不是让客人站着。”周瑜说。

 

“我都是站着的好吗。”孙策把飞船折叠起来，又变换成手持的武器的形状。他把武器抗在肩上，“轻型飞船节省了一切可以节省的多余构造，方便形态变换，也方便携带。”

 

周瑜指手画脚地评价：“你这个样子扛着它不太雅观。”

 

“那我拖着？”说着，虽说是轻型但也并不轻盈的武器砸在了茧上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
 

周瑜沉思了一下，好像拖着并没有比扛着好到哪里去，不满地瘪了瘪嘴。

 

而孙策则挑眉：“总不能像你一样抱着吧。”周瑜还抱着他的琴，紧紧搂在怀里，如同对待无上珍宝。

 

“随便你。”周瑜偏过头去，假装探看周围。脚下是古怪的蠕动，脚底心发痒发软，差一点就跪在地上。但是周瑜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举动，他步履维艰，但是每一步都坚定。

 

而孙策相对而言走得如履平地，在四下走动了许久之后，找到了一个入口。

 

于是在入口处，他再一次规劝了周瑜留下。这是真正的最后一次，一旦深入到茧里，面对着两个人的便只剩下未知。孙策甚至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危，更何况带着一个周瑜。

 

但周瑜却伸手摸上了洞口的边缘。——焦黑色，显然这并不是一个被预留好的出口，而是被什么东西轰炸开的。甚至当周瑜摸上去的时候，还能感受到一丝余温。那个先他们一步的闯入者应该刚从这里进去不久，周瑜十分肯定地判断。

 

“这个会不会是你妹妹？”他蹲在烧焦的洞口旁边，抱着琴，仰起头来望向身边的孙策，问。

 

而孙策已经难掩自己的激动：“是她！”

 

孙尚香的武器——重型机枪炮轰出的洞口，年轻的女孩有着一股无畏的冲劲，有的时候孙策以为是有自己给她做永远的后盾，有的时候孙策也能觉察到，女孩也想要做他的后盾，而并非永远地被他保护在身后。

 

他率先跳下去，半空中机甲又变作了飞船，但这一次副舱并没有伸展开。周瑜理解孙策的迫不及待，但自己往下跳的时候还是不免心跳加快。

 

——“你接我一下！”周瑜叫了一声。

 

于是孙策张开双臂：“跳！”

 

周瑜就跳了下去。——双手依旧抱着琴，所以是整个人直直摔到孙策的怀里的。接住人的时候，孙策也难免后撤了两步才停止住身形。而这个时候周瑜双脚已经踏上了飞船，从孙策的怀里站了起来。

 

片刻的温暖立刻离开，孙策便隐隐觉得怀中空落。他垂下双臂，飞船缓缓降落到了洞底，幽暗地泛着光的洞壁露出庞杂的通路，每一条都通往未知。

 

孙尚香到底在哪里，这个奇怪的茧的核心又在哪里，探索它是否能解开星变之谜？

 

而周瑜还很有耐心地数了一下：“五个方向，选哪个？要不要来点标记？”他一摸口袋，掏出一支笔。

 

“……这哪儿来的？”孙策问。

 

“一直装在口袋里的，万一有灵感需要记一下谱子嘛。”这么说着，周瑜在一侧的壁上借着幽光写了什么。

 

五线谱上音符跳动，孙策没看懂。

 

周瑜很快收了笔，就这一小段，刚刚在路上想到的那段后续。他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，甚至还浅笑了一下：“万一咱们两个折在了这里，以后再有人来到这里，说不定还能看到这段。”

 

“那走？”孙策指着被做了标记的方向。

 

飞船再度被收起来，两个人迈向未知，脚步没有犹豫。——也没什么可犹豫的，总有人需要去探险，去解密。

 

结果号称自己并不弱鸡的周瑜很快气喘吁吁起来。

 

“在这种地方……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……说不定已经……过去很久了……”花店老板兼音乐家给自己进行狡辩，“绝对不是因为我体力不行！我每天都要……搬花卸货的……”

 

他一只手抓着机甲人的手臂，这里确实是切切实实改造过的，覆盖着一层金属，光洁而冰冷。而金属被人类的体温所包裹，传感器告知孙策的大脑，身边的人心跳大约在剧烈运动的130跳/分钟的频率。

 

“怎么……还没看到……尽头啊……我记得广场……纵向……没这么长啊……”周瑜嘀嘀咕咕。

 

而孙策望着前方：“又有岔路口了。”

 

“这里安静得过分了，从外面看的蠕动动力源是什么，而香香又到底在哪里？”孙策说。

 

确实安静得可怕，空荡的洞穴里甚至能清晰捕捉周瑜的喘息声。每走一步都有空旷的回声，孙策将武器举起，另一只手则小心地拉着周瑜。

 

倏尔，他将手中的武器击出，正抵挡上另一把武器。

 

咚——

 

金属之间的碰撞在空寂中回荡，脚下的平稳却在这时难耐地蠕动了一下。周瑜把自己往孙策身后一缩，先站住了之后，才探了半个身子出来：“这是你妹妹？”

 

拐角处另一把武器的主人是一个覆盖着绿色机甲的女孩子。

 

“你们是谁？”女孩子却说。